教室里风扇吱呀转动,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作文本上,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未落,题目是《我的朋友》,可脑海里浮现的同桌形象却怎么也转化不成文字,这或许是许多学生面对"写同辈人"这类作文时的共同困境——熟悉到骨子里的人,反而最难用语言描摹。
写同辈人的文字最容易陷入两个极端:要么是干瘪的"他很高很瘦,喜欢打篮球",要么是夸张的"她像天使般善良,总在别人需要时伸出援手",前者缺乏血肉,后者失真造作,真正的好文字应该像一面清澈的湖水,既能映照出人物的轮廓,又能让读者感受到水波荡漾时的温度。
观察是写作的基石,班上总有几个同学特别引人注目:课代表收发作业时指尖沾上的粉笔灰,体育委员跑步时随风扬起的衣角,后排男生解出难题时眼镜片上闪过的一道亮光,这些细节比"认真负责""聪明好学"的标签生动百倍,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《挪威的森林》中描写永泽君"像用旧了的硬币"般的眼神,这个比喻之所以经典,正因为它来自长期细致的观察。
但观察不等于偷窥,写作伦理要求我们把握分寸,不将朋友的隐私作为创作素材,可以记录对方在公开场合展现的特点,却不应为追求戏剧性而扭曲事实,曾有位学生在作文中描写好友"每天偷偷以泪洗面",结果导致当事人遭受不必要的关注,好的同辈写作应该像友谊本身一样,建立在尊重与理解的基石上。
语言的选择决定文字的质感,描写同龄人时,华丽辞藻往往不如平实语言有力量,鲁迅写闰土,只用"紫色的圆脸,头戴一顶小毡帽"几个字就勾勒出鲜明形象,现代作家余华在《活着》中描写春生:"他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,像随时要咬人似的",这比用"开朗活泼"四个字传神得多,学生们可以尝试用特定场景中的动作代替形容词,她总是第一个伸手接过老师怀里那摞摇摇欲坠的作业本",比直接写"乐于助人"更有说服力。
情感的真实性决定文字的深度,最打动人的作文往往不是歌颂式的,而是能呈现复杂人性的,铁凝在《哦,香雪》中写少女们对火车乘客既羡慕又戒备的微妙心理,这种真实矛盾反而让角色立体起来,学生写同窗好友,不必回避偶尔的摩擦或小小的嫉妒,只要最终落脚点在理解与包容上,文字会因此更具层次感,一位初中生这样写她的竞争对手:"我们像两棵拼命向上长的树,在地下却悄悄分享着同一片土壤的营养",这种既竞争又依存的关系描写,比单纯赞美更显真挚。
结构安排影响阅读体验,常见的时间顺序叙事容易流于平淡,可以尝试用特定物品串联记忆,比如以"传过三十七张纸条的蓝色橡皮"为线索,带出与同桌的点点滴滴;或者用"操场东南角那棵歪脖子树"见证友谊的萌芽与成长,作家张爱玲在《茉莉香片》中用一壶茶串起整个故事,这种精巧的结构值得借鉴,中学生作文不必如此复杂,但跳出"初见—相处—感悟"的固定模式,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修改是化璞为玉的过程,初稿写完后,不妨问自己几个问题:这个描写放在别人身上也适用吗?情感发展有足够的铺垫吗?最打动的细节是否充分展开?台湾作家简媜曾说她习惯把写好的文章放几天,再以陌生人的眼光重读,这种方法对学生们同样有效,有时候删去那些概括性评价,反而能让真实细节自己说话。
在数字化时代,同辈写作有了新维度,社交媒体上的互动、游戏中的合作、线上学习时的互助,都是传统作文未曾涉及的领域,一个高中生这样描写他的网友:"我们从未见过面,但他发来的解题步骤总带着咖啡渍的痕迹,让我觉得屏幕那端是个真实的人。"这种新时代的人际关系,正等待更多学生用笔尖去探索和记录。
写同辈人本质上是学习理解他人的过程,当文字不再停留在表面赞美,当细节取代套路化形容,作文就不再是应付差事的作业,而成为记录青春的最佳载体,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在《小王子》中写道:"真正重要的东西,用眼睛是看不见的。"写同窗好友也是如此,最动人的文字往往来自于心灵的真切感受,而非浮于表面的观察。
好的同辈写作应该像午休时分享的耳机,左耳和右耳流淌着同一首歌;像考砸后塞过来的糖果,包装纸的窸窣声里藏着无需言说的安慰,当文字能够传递这种独特的温度时,笔下的形象自然会在纸上鲜活起来。